白頭吟之 藍色圍巾(一)
前言
這只是個故事, 無需有人對號入座,
抑或做出與作者任何的連想, 我只是試著寫一個故事.
圖中的圍巾, 顏色不是故事中的寶藍色.
貼出來只是讓大家看, 珍珠結的圍巾式樣就是這個樣子,
至於圍巾確實是我打的, 但早已送給我堂妹~ 靜蓮思語
他要離開她了, 這是她很難平心面對的大事,
但經過長時間的爭吵猜忌與妒嫉, 她也只能默默接受.
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一絲絲希望,
希望這個她以生命般深愛的男子會回心轉意,
所以她只能拖著耗著, 直到這一天的來臨.
雖然她是如此萬般不捨, 但她又能挽回什麼?
她只有靜靜地看他一天一天整理他搬進來的東西,
直到這天的來臨.
他上來她的房間, 看見她仍是坐在那張奶白色貴妃椅,
低頭打毛線, 又黑又長的頭髮像瀑布一樣遮去她的臉, 看不到她的表情.
聽見他上來, 她頭也不抬, 淡淡問他:
“東西都收拾好了? “
他輕輕地 “ 嗯” 一聲, 吶吶的, 有點接不上話.
“今天走?” 她還是淡淡的問, 聽不出太多感情或情緒.
“ 待會朋友會開車來把東西載走, 我自個兒騎機車.” 他說.
“疑~ 妳在打毛線?!” 他終於叉開話題,
“嗯“ 她故意不抬眼看他, 怕這一眼又會勾起眼淚成串.
“幫我打一條圍巾好不好?” 他突然開口問,
“阿?” 她有些吃驚,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會開口跟她要東西.
她內心裡各種情緒翻騰如海, 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問:
“你要圍巾幹嘛?”
“喔, 騎機車會冷阿“
“好….吧,那你要什麼顏色的圍巾?”
她快要哭出來了, 可是, 還是強忍著擠出她的善良.
他有些不好意思, 沒想到她會順從的應允,
“唔, 寶藍色, 跟我機車一樣的顏色.”
“好, 下星期你過來拿.”
她只想趕快躲起來, 痛哭一場!
“好, 那麼我下星期再來拿, 我走了”
他轉身, 向樓梯邁開步子.
她則轉過頭去, 眼淚已經崩潰不成樣,
但仍然是忍著不說話, 她不跟他道別,
她知道; 不管她有沒有說再見, 都不重要了.
當他的機車行進的聲音消失在街道轉角後, 她才放聲大哭.
“送圍巾!! 送圍巾!! 她幾近歇斯底里般唸著這幾個字,
他這異族人怎會知道臺灣人的忌諱阿?!”
送巾斷筋, 再怎樣絕決, 她還是沒想到要跟他斷得這麼徹底,
“是天意!” 她只能這麼想, 她和他之間, 真的就會這麼斷了筋.
白頭吟之 藍色圍巾(2)
於是她去商店特地挑選了與他機車相稱的寶藍色 5PLY的毛線,
開始一針一線以針珠結(Pearl knot)的式樣,
日以繼夜地完成這長達2米長又厚實又溫暖的圍巾.
雖然她是百般地不願意, 但是想到這居然是她跟他最後的連繫,
她的心裡真是像打翻調味料的廚娘一時之間酸甜苦鹹, 各各翻湧.
她(我們管她叫杜明淨)跟他(我們就叫他 DANIEL)是在朋友家的聚會上認識,
他是來自於韓國朝鮮族人, 父親是經營消防用品的製造商,
DANIEL是老么, 上面有好幾個姐姐, 以小開的身份,
一個人帶著老爸給的信用卡飛到這南半球的布里斯本唸企業管理,
打算學業完成後回去接掌父親的事業, 因為英文不靈光,
所以暫時上英文先修班再進入本科系就讀.
她會認識他只因他在她好朋友M家裡當寄宿生(home stead student),
而來自於斯里蘭卡的好友M好客是很有名,
他也不是M家唯一的男性寄宿生,
只是老天爺要怎麼安排每個人的造化, 那也是說不得準.
杜明淨認識他之時正當婚姻的破裂期,
只因她先生在中國包了二奶讓她長達10年的婚姻劃上休止符.
她先生是家裡的老么, 老爸與上面的兄長接掌著家族事業,
而明淨與先生奉了家族的命令, 帶著兒子移民到澳洲做三等公民.
只是她先生耐不住閒丟下明淨與兒子, 自己跑回中國去幫忙家族的企業,
沒想到卻和大多數的臺客一個樣,淪陷於彼岸的溫柔鄉.
當然這對她先生的家族來說,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只要明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還是穩穩當當地在澳洲當她的三少奶奶.
只是出人意料之外, 一向乖巧文靜的她居然會這麼執意與先生離婚.
在布里斯本的華人圈子裡造成一陣不小的震盪,
當然大家都認為: 是明淨認識了DANIEL所引起的外遇.
很少人知道明淨與她先生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中國人死要面子這點並不因移民海外而有所改變.
而華人圈裡是非多往往讓人咋舌.
只有明淨自己心裡明白, 自己該做的是怎樣的選擇,
這一次並不為了任何人而是自己.
當了30年的無我無私這一回她只想單純地為自己而活.
明淨來自於單親家庭, 身為老大的她從小就要幫母親分擔家務與經濟,
連大學都是半工半讀完成, 之所以會嫁給她先生
還是因為她在他的家族事業裡當了董事長秘書,
文靜乖巧又懂事的明淨很得董事長與董娘的歡心,
所以順理成章地就當了他們家的三媳婦;
雖然她沒有像大嫂一樣有權有勢的門當戶對;
也沒有二嫂一樣有傲人的留美學位,
她只是很本份地做好她該做的事, 處處與人留餘地,
也就是所謂典型的台灣媳婦.
所以當初家族裡要她與先生移民海外, 她也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而獨自在海外生活的寂寥她也不向家裡訴苦,
稟著帶好小孩的重要使命, 她總是一個人擔下來.
先生住不習慣, 常往台灣跑, 她也不以為意.
這裡的台客們哪家先生不是這樣兩邊來來回回的呀?
白頭吟之 藍色圍巾(3)
只是明淨並沒想到先生竟然耐不住寂寞而在那邊明目張膽包了二奶,
當然先生對她愈來愈冷淡, 甚至不讓她到中
國去看看他住的地方,
再再都是十分明顯的警示; 明淨再如何自欺欺人,
都不能不知道先生已經變了心, 只是她還是一眛容忍.
直到那位地下夫人終於沉不住氣打了越洋電話來向她示威,
譏笑她早已是下堂妻還賴著不走, 表明了在這場男人爭奪戰, 她才是優勝者.
明淨才恍然大悟: 這個婚姻是沒有守下去的必要,
先生都可以任由這個女人來如此糟蹋原配, 想來自己再賴下去也只是更難堪,
反反覆覆過了幾個月,趁著假期與兒子回台探親, 明淨直接向她婆婆說了這樁事,
篤定地跟婆婆說: 她要跟先生離婚, 這婚姻守不住了.
倆老傻了眼, 以為明淨只是跟他們訴訴苦, 要他們倆位老人家主持公道,
罵罵他們的兒子, 沒想到這個平日溫順的三媳婦, 居然主動開口要求離婚.
董娘當然十分明顯是胳膊往內彎, 只是滿口要明淨多忍耐,
過一陣子兒子還是會回到她身邊,
外面的野女人是不可能進了她們家門等等無用的安慰話語,
明淨不與倆老為難但也不為所動, 打定主意直接跟先生開口要求離婚.
過程十分艱辛, 幸而明淨與先生都早已歸化為澳洲籍,
明淨以澳洲居民的身份在布里斯本的家事法庭提出離婚申請,
也多虧了當地法律十分保護女性, 明淨歷經倆年的離婚官司,
終於拿到小孩的監護權與大半財產, 而她認識DANIEL時,
卻也正也是跟夫家鬧得最慘烈的時期,
以至於周遭的人全認為是明淨外遇要跟先生離婚, 鬧得沸揚揚,
還成了布里斯本的華人圈裡的頭條大八卦, 因為男女主角無論是年齡,
文化背景, 種族都不同, 人人以看熱鬧的心情來預測這段戀情的吉兇.
嘴賤的三姑六婆還背後恥笑明淨”真是趕得上韓流“.
至於明淨心裡怎麼想旁人也無從揣測, 連她的生身母親
都不諒解她離婚是為了什麼, 還以為是明淨真的外遇沖昏了頭,
只有明淨自己心裡雪亮, 她的婚姻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存在,
先生早就不愛她; 頂著一個空洞的婚姻, 當個十分窩囊的守門員,
這樣的人生有何滋味可言? 人生就這麼短
為什麼她就不能好好享受這裡自由自在的生活,
偏偏要去當豪門怨婦? 以前她恪守所謂好女人教條,
她又得到了什麼? 她又何嘗快快樂樂開心過?
所以她決定在這異鄉重新開始她的人生, 走自己的路.
至於外遇也好, 那又怎樣?! 先有外遇的又不是她,
別人明不明白那是別人的事, 與她都無關, 她也不用跟人家解釋一大堆,
倆人的婚姻都早已名存實亡, 所謂的外遇說穿了,
不過是一種借力使力, 使得這徒有其表的婚姻更加一敗如山倒.
白頭吟之 藍色圍巾(終)
會愛上小她十歲的DANIEL說起來明淨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只是覺得他人很好, 很善良.
DANIEL 高高瘦瘦, 細長的吊梢眼, 笑起來眉目彎彎如新月,
襯著一口白白的牙, 纖細長指比明淨的還好看.
明淨全然沒有考慮到她跟他會有怎樣的結果, 她也十分明白,
應該是不會有什麼結果, 不過是倆個孤獨的靈魂湊巧撞在一起罷了.
要說愛得有多深切怕也只是明淨一廂情願. 從古至今愛情所以會產生, 實在說不出任何理由, 旁人不解, 當事人也是糊里糊塗吧!
明淨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般愛惜著DANIEL
她讓他搬進她的小窩甘心照料他的一切, 不抽煙的她忍受他吞雲吐霧,
假日倆人開車逛遍風景明勝, 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為了他明淨還特地學會一些韓國料理,
早上幫他泡好咖啡, 弄上他愛吃的早餐,
吃橘子時她還仔細幫他把橘子剝成一瓣瓣擺在碟子,
只是明淨忘記了男人是寵不得的, 她如此為他低聲下氣, 他未必會感激她的付出.
DANIEL 生日那天明淨特地幫他開了一個慶生會,
他邀請同學到住處, 明淨才第一次與來自日本的慧梨子見面,
明淨雖忙於招呼眾人, 但敏感的她還是發覺DANIEL與慧梨子之間的不尋常.
女人的直覺往往很準,年輕漂亮的慧梨子有一對又圓又大溜滴滴轉來轉去的秋波,
活潑亮麗熱愛陽光, 與文靜溫柔如月亮般的明淨很不相同.
“像陽光一樣可人” 這是明淨對慧梨子的第一印象,
DANIEL會被慧梨子所吸引一點都不奇怪.
只是明淨怎能明白, 她是那麼地愛他, 他怎可以再愛別人?
當她慢慢發現DANIEL常借故晚歸, 假日有推說有事時,
前車之鑑猶未遠的明淨心中, 再度響起不安的念頭.
她還是幫他找藉口, 直到她在購物中心看到DANIEL與慧梨子倆人親蜜地走在一起,
她看得很清楚, 他攬著慧梨子的纖腰,
滿懷愛意地伸手以明淨愛戀不已的修長纖指輕輕撥去慧梨子被風吹亂的長髮,
那一刻明淨只感到整個世界突然再度天旋地轉, 這一次她不知道要如何容身.
明淨混亂的心中卻突然想起卓文君的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 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 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 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 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 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 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 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 何用錢刀為
她該怎麼辦?! 她愛的男人不愛她, 她卻愛他如此深,
深到不忍見他為此自責而逃避著她,.她愛他卻不能拖著不愛自己的心上人過日子.
放手也是一種解脫, 與愛不愛無關.
回到家明淨哭了很久, 很久, 天都黑了DANIEL還不回來,
明淨腦海中盡是DANILEL 與慧梨子他們倆人在一起的纏綿鏡頭.
那一晚明淨還是跟DANIEL攤牌,
她沒有責問他,她只是以一雙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看得DANIEL不自主地招了一切.
“今後, 那你想怎麼辦?”
明淨溫柔地問他, 雖然她不想知道他的答案, 但她不是自欺欺人的女人.
“我….. 我搬出去好了.”
DANILE 回答,
“那… 那也只能這樣了”
明淨心如刀割, 卻說不出口任何挽留的話, 只是再度把所有的悲傷留給自己.
她一再告訴自己, “先給愛的人並不可憐, 心愛的人不愛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愛都愛了, 就當是錯愛一場, 又怎能指責他的變心?!
畢竟他從未對明淨承諾過 “我愛妳”
明淨曾溫柔地問過DANIEL “你愛我嗎?”
DANIEL 只是說: “不討厭”
“什麼是不討厭?” 明淨不明白.
她只是一心一意愛著他, 寵著他, 不計前因後果地愛著他.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看來這回她又錯了, 錯把一個根本不會與她白頭的男子當成至愛, 要怪那就怪自己吧!
圍巾織好那天, 明淨給DANIEL發一通簡訊,
約了時間地點在一家CAFÉ碰面,
明淨沒有看到慧梨子一同前來, DANIEL還是一如往昔,
看來只是明淨跟自己過不去.
她嘆口氣把圍巾拿出來交給他, DANIEL像個孩子一樣立即往他身上套.
“嗯, 好長, 妳織得特別長阿!”
他咪起眼笑得倆眼彎彎, 明淨看得癡了, 竟忘了回他.
“阿, 對…..不起, 你說什麼?”
她很不好意思地問他,
他露出白白的牙齒,還是笑得像個大孩子,
“妳阿, 為什麼把圍巾織得特別長?”
“喔, 我想, 你騎車時慧梨子也會坐後面, 她也會冷, 那你會捨不得她冷,
一定會把圍巾給她, 所以…………….. “
他有些歉然, 低下眼不語.
“淨姐, 妳心真好, 對不起….. “
明淨的心早就碎成片片, 她心好? 他卻不愛她! 而她卻對他提不起怨恨,
她搖搖頭,不爭氣的淚珠輕輕滑過下巴, 啪答啪答滴在玻璃桌上.
“不要緊, 你喜歡她, 她才適合你.”
他想再說什麼究竟還是被明淨的淚眼阻止.
“那就這樣了.” 明淨狠心開口,
“淨姐….. 我….. 如妳願意, 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嗎?”
她給他一個苦笑算是回答,
“Love is everything or nothing” 明淨心裡默念著這一句,
或許他現在不明白, 也許多年後他才會明白,
對一個女人而言, 愛到深處後, 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Love is everything or nothing” 明淨端起咖啡, 將這句話與咖啡一口飲盡.
“朱弦斷, 明鏡缺, 朝露晞, 芳時歇, 白頭吟, 傷離別.
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 與君長訣!”
卓文君終究不捨與司馬相如訣別, 就如明淨也是萬千不捨, 但覆水再收豈滿杯?
她又怎能留得住他, 他不愛她,他只是不討厭她.
說什麼也是明淨一廂情願, 幾番痛徹心菲長夜錐心她得到的只是這一句話:
“敢愛就要敢擔輸贏” 明淨心中一片清澄.